聯合報寫作教室/琵琶鼠魚教會我的事

聯合報寫作教室/琵琶鼠魚教會我的事

作家 張日郡╱撰寫

步行高屏溪畔時,我曾把躺在溪畔的「琵琶鼠魚」救回溪裡。

我在課堂上敘述這件事時,許多同學都不可置信:一個詩人竟然做出這麼愚昧的事。事實上,當時我並不曉得自己「救」的是「外來種」。長相怪異的牠們就這麼孤立無援的躺在溪畔,任憑風吹日曬雨淋、任憑砂石車將之碾斃,我於心何忍?於是,善心驅使之下,我將剩餘活魚一一救回高屏溪⋯⋯

回家一查圖鑑,方曉自己的「無知」,我的善卻也是我的惡。對於高屏溪的本土魚種來說,我的「救」是一種未經正確思考的突兀作為。反省之後,我認為應該要「自我提問」,來做為一種重要的覺察。

當時,我應該問自己三個W:一、為什麼要救牠?二、該如何救牠?三、救牠會影響什麼?第一個問題,牽涉到我是一個怎樣的人?顯然我雖善良,但把善心擺錯了位置,沒有對生態環境有整體的、系統性的思考。第二個問題,牽涉到我對外來種的知識、學界的研究、政府政策的了解。而目前根本沒有所謂「救」牠的方法,琵琶鼠魚的問題無法根治(我們根本不可能引進牠的天敵)。第三個問題,必須對前二者有更具體的了解才可能知道。牠堅韌的生命力、底棲的物種特性,確實會對本土魚種產生負面衝擊。

更重要的體會是:原來,我在步行過程中所遇到的諸事,不只是文學⋯⋯

因此,琵琶鼠魚教會我的是,現實世界是一門跨領域學科(不分學科)的人生實踐場域,我們對於自己與世界的體認越深,才有可能正確的思考,並且把善心放在對的位置。

一隻魚完整了我的思考歷程,我才有機會形成我的詩歌表述〈高屏溪堤岸的琵琶鼠魚〉一詩,這也是我從覺察到寫作的過程。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6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