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韻涵
印度15歲少女喬蒂．庫瑪瑞（Jyoti Kumari）靠著雙腳踩動單車踏板約7天，跨越1200公里，載著腳受傷的移工父親，從西北部的首都新德里郊區的古爾岡市，返抵東北部的比哈爾邦西魯利村。喬蒂的故事引起各界及國際媒體關注，並獲邀到新德里參加自行車國家隊選手選拔，這可能是她改變一生的契機。
印度政府3月底因應新冠肺炎疫情宣布封城，數百萬名貧窮的移工及其家庭陸續離開印度大城，亟欲返鄉投靠親屬。大多數身無分文的移工選擇用走的，途中遭火車撞死、遭卡車輾壓，或在炙熱的歸途中昏倒和累死的悲劇頻傳。
喬蒂的父親帕斯旺（Mohan Paswan）是印度種姓制度底層的車伕，他1月在一場車禍中受傷。喬蒂一年前因為家裡沒錢而輟學，離開比哈爾邦前往古爾岡市，照顧不良於行的父親。政府宣布封城後，他們的生活每況愈下，房東威脅趕走他們，隨後切斷電力。
喬蒂和父親沒有交通工具。儘管徬徨，但擅長騎單車的喬蒂堅決地告訴父親：讓我騎單車載你回家。帕斯旺當時覺得這簡直是天馬行空的想法，但仍放膽一試。
喬蒂領了1000盧比（約合台幣400元），並以500盧比（約台幣200元）買了一輛二手單車，兩人5月10日上路，他們曾經多天只吃一點點食物，沿途靠陌生人救濟度日，睡在加油站。除了其中一段路有好心的卡車司機載他們一程之外，喬蒂每天騎超過100公里，5月16日終於抵達印度最貧窮的比哈爾邦西魯利村。
父女返鄉期間，喬蒂沿路利用借來的手機打電話給母親報平安。她安慰母親：「媽媽，別擔心，我會把爸爸平安帶回家。」千里騎行對一位纖瘦的15歲少女而言並不容易，況且她還載著壯碩的父親和一個大背包。
這對父女在烈日下，騎單車緩慢前進期間，飽受不少人嘲笑，指女孩奮力騎車，老爸坐在後方很荒謬。喬蒂接受印度《連線》雜誌訪問時說：「父親聽到這些言論時，總是很沮喪，但我告訴他，別擔心，那是因為人們不知道你的腳受傷。」
帕斯旺接受「英國廣播公司」印度分社訪問時說，起初搖頭感嘆這個計畫行不通。他說：「我告訴女兒，這不是妳載我騎4、5公里，而是1200、1300公里，我們要怎麼去呢？」
喬蒂與父親返抵故鄉後，帕斯旺進入隔離中心檢疫；這是許多印度地方政府對於返鄉移工的防疫要求，以防新冠病毒從都市擴散至鄉鎮，但成效如何尚不清楚。喬蒂的母親說服村莊耆老，讓喬蒂在家隔離休息；她千里騎行累壞了，最近又被媒體包圍採訪。
外一章
印度自由車聯盟 邀她參加國手選拔
喬蒂順利載父親返鄉後，這趟奇幻旅程吸引「印度自由車聯盟」（CFI）的注意。CFI主席辛格被喬蒂的行為感動，邀請「天賦異稟」的喬蒂到新德里參加國家隊自行車手選拔。
CFI挑選印度年輕人才並派員參加奧運等國際賽事，此次選拔可能是改變喬蒂一生的契機。長征之後，累到沒什麼力氣說話的喬蒂說：「我得知消息時興高采烈，非常期待參加選拔測試。」
CFI計畫透過「較舒適的交通工具，例如有冷氣的火車」接喬蒂到新德里，接受多項測試。辛格說，喬蒂的表現令人期待，且「她膽識過人」。
看問題
數百萬移工 疫情未爆彈
國際勞工組織表示，印度有超過85%、相當於4億名勞工隸屬不受政府管轄的「地下經濟」，其中三分之一屬於國內移工。印度面對新冠肺炎疫情的嚴峻挑戰之際，移工成為疫情危機中的未爆彈。
印度2018-19年經濟調查顯示，移工貢獻印度全國總收入的50%，移工規模占人力資本近30%。印度許多移工來自發展程度較低的邦，為脫離貧窮或地方衝突，不遠千里到都市或工廠當季節勞工，協助建造馬路、購物中心、房屋，拖拉人力車，打掃房子，擺攤賣東西，薪酬僅夠糊口。
新德里當局3月25日下令全國封城，奪走數以百萬計移工的生計，他們擔心盤纏與糧食問題，陸續離開城市，踏上漫長的返鄉遠征。學者估計，印度有數千萬人因為疫情遷移，這是自1947年印度和巴基斯坦分裂以來，印度次大陸上最大的人口遷移。英國薩塞克斯大學移民與發展學教授德辛卡說，當這成為關乎生存的問題時，移工選擇返鄉，因為那才是他們真正的社會安全網所在。
世界銀行的預測也不樂觀，寫道「封鎖和社交距離等避疫措施，造成高失業率和災難性的移工返鄉潮，不只印度，拉丁美洲國家皆然。」世界銀行呼籲各國政府將國內移工納入健康保險和社會福利體系，保護移工免受歧視。
印度總理莫迪最初撥款1.7兆元盧比（約台幣6720億元）救經濟，其中包括直接轉進個人戶頭的款項，但數以千計移工根本沒有銀行帳戶。政策分析師與社福團體成員表示，印度政府的紓困方案顯然有所不足。
印度經濟學者、諾貝爾經濟學者得主巴納吉說：「印度沒有規畫足夠的紓困方案，我們仍在談論約1%國內生產總值（GDP），美國已經做到10%了。」面對各界撻伐，莫迪近期宣布另一筆約2770億美元（約台幣8.3兆元）的紓困計畫，但經濟學者認為，這筆錢長期來看可挽救受創經濟，但仍到不了窮人手中。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57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