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韻涵輯
被譽為「DNA之父」的美國生物學者華森（James D. Watson）6日辭世，享壽97歲。這位諾貝爾獎得主的發現，開啟分子遺傳學與現代生物科技的新紀元，也深刻改變人類對生命的理解。
美國「冷泉港實驗室」聲明指出，華森在紐約州長島的安寧療護中心去世，該實驗室是他長年任職與研究的基地。
● 雙螺旋DNA 揭開生命密碼
華森1928年生於芝加哥，他自幼展現過人的好奇心與學習能力。15歲申請到獎學金進入芝加哥大學主修動物學，19歲畢業後轉往印第安納大學攻讀遺傳學。1951年，他前往英國劍橋大學卡文迪許實驗室深造，結識英國科學家克里克（Francis Crick），兩人共同探索去氧核糖核酸（DNA）的結構。
1953年，年僅24歲的華森與克里克共同揭示DNA為雙螺旋（double helix）結構，由兩股鏈條相互纏繞，型態宛如旋轉樓梯。這項發現揭示遺傳訊息的儲存與複製原理，奠定現代生物學的基礎。
冷泉港實驗室現任主席史帝爾曼（Bruce Stillman）形容，DNA雙螺旋結構的科研成果「是生物學史上最重要的三大發現之一，與達爾文（Charles Darwin）的演化論，以及孟德爾（Gregor Mendel）的遺傳定律並列」。
●醫學到法醫鑑識 影響深
DNA雙螺旋的發現，讓人類能夠解碼生命的基本結構。基因工程、癌症研究、疾病治療、法醫鑑識、家譜研究，都建立在這項理論基礎之上。DNA的雙螺旋圖像也成為科學象徵，出現在藝術家達利的作品與英國郵票上。
華森、克里克和英國物理學者威爾金斯（Maurice Wilkins）於1962年共同獲頒諾貝爾醫學獎，表彰他們「揭示生命遺傳密碼架構」的劃時代貢獻。
●培育科學家 為政策獻策
榮膺諾貝爾獎後的數十年，華森沒有再發現重大科學突破，但他持續在杏壇培育無數科學家，並對相關政策提供建議。他曾在哈佛大學任教，並於1968年出任冷泉港實驗室主任與主席。
1988年到1992年間，華森擔任美國第一屆「人類基因組計畫」（Human Genome Project）的主任，推動繪製人類DNA的完整序列，為遺傳醫學奠定架構。他特別強調，在基因研究中納入倫理議題，並形容那是他「最明智的決定」。
華森畢生研究基因科學逾70年，推動冷泉港成為世界頂尖研究重鎮，並協助建構人類基因藍圖。他的個性傲慢、行事獨斷、言辭犀利，但許多後輩仍感念他推動科學與籌措資源的遠見與膽識。
冷泉港實驗室在華森的悼詞中寫道，「華森的遠見與執著，將長島北岸的一座小型研究中心，打造成全球分子生物學的重要樞紐」，即便他的言行備受爭議，華森仍是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科學家之一。
●爭議人生／屢爆歧視言語 榮譽全被撤銷
DNA雙螺旋結構共同發現者華森曾帶動科學革命，晚年卻屢次發表歧視與冒犯言論而聲譽掃地，留下褒貶兩極的歷史評價。
1968年，華森出版回憶錄《雙螺旋》（The Double Helix），書中以尖銳論調描寫科學界的競爭生態，掀起熱烈討論與廣大迴響。這本書雖然成為暢銷經典，卻也引發同行不滿。克里克認為，《雙螺旋》書中的內容「嚴重侵犯隱私」，威爾金斯則批評其扭曲科學家的專業形象。
●沙文主義措辭 詆毀女化學家
華生在回憶錄中以男性至上的沙文主義措辭詆毀英國化學家羅莎琳‧富蘭克林（Rosalind Franklin）而招致撻伐，羅莎琳的X光繞射影像對於建立DNA模型至關重要，事後卻未被列入諾貝爾候選人名單，至今仍被視為性別偏見的受害者。
38歲的羅莎琳於1958年早逝，但諾貝爾獎直到1974年才明定獎項不得追授給死者。近代學界普遍肯定羅莎琳的對DNA雙螺旋結構發現的關鍵貢獻，並將她視為「被忽視的女性先驅」。
華森多次爆出性別歧視言論，但也不吝提拔多位女性研究者的學術發展，甚至被形容為「鼓勵女性科學家的重要導師」。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生物學者南西‧霍普金斯（Nancy Hopkins）坦言，「如果沒有華森的支持，我不可能在科學界有今天的這番成就，這正是他爭議與矛盾並存的兩面。」
●膚色牽扯性欲 被批藐視人權
此外，華森晚年經常在公開場合大放厥詞，包括曾暗示膚色與性欲有關，甚至主張若能在懷孕期間「偵測」出胎兒的性傾向，孕婦可選擇墮胎，這類言論讓人質疑華森不尊重人權與多元社會發展。
2007年，《星期日泰晤士報》刊出華森訪談內容，他宣稱「對非洲的前景感到悲觀」，並表示「社會政策假定所有種族智力相同，但測試結果並非如此」。華森這番言論引發全球譴責，就算他事後道歉，仍被冷泉港實驗室停職並強迫退休，結束他近40年的職業生涯。
2019年，美國公共電視網（PBS）紀錄片《美國大師：解碼華森》（American Masters: Decoding Watson）內容揭露華森堅持的種族歧視等爭議觀點，冷泉港實驗室決定全面撤銷他的所有榮譽頭銜，批評華森的言論「必須遭受譴責，且缺乏科學依據」。
●遭切割收入減 拍賣諾獎獎章
隨著失言爭議不斷，學術界人士逐漸與華森畫清界線。華森被學界冷落後收入減少，2014年成為首位拍賣自己諾貝爾獎章的得主。俄羅斯富豪尤斯馬諾夫（Alisher Usmanov）當年以470萬美元的價格締造拍賣高價紀錄，得標後將獎章還給華森表示敬意。華森坦言，「我需要錢，也需要大家重新認識我」。
許多觀察家認為，華森的生涯象徵20世紀科學的光與影。他推動人類基因研究、倡議倫理思考，卻也因為偏見言論而自毀名譽。《紐約時報》評論道，「華森的貢獻無庸置疑，但他的爭議言論也提醒著我們，科學家也要接受道德審查。」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84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