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韻涵
聽到飛機聲 他就想跑地下室
一名父親訴說空襲轟炸的經歷，他說：「無論何時，我最小的兒子聽到飛機聲，就會跑進屋裡，把頭埋在枕頭裡。那次飛彈剛好打中我們家，幸好他當時不在家裡，感謝神，飛彈落在空曠庭院，牆壁也很厚。在那之後，他就變得非常恐懼。」
這名父親說：「就算空襲告一段落，兒子回到家後也會不斷驚恐的望向天空，害怕飛機隨時會丟下炸彈。他往往在聽到飛機掠過天際時，迅速跑向地下室。就好比他昨天看到一架直升機，便尖叫奔跑衝向母親懷抱，說他想回舊家的地下室，這樣才能躲進地底。」
左腳被炸傷 從此害怕被傷害
8歲女童達拉（Dalaa）的臉上沒有孩童常有的笑靨，她總是凝視遠方，目光空洞。她的左腳在火箭攻擊中受傷，她小心翼翼地避免傷腿受到二次傷害，心理陰霾揮之不去。達拉上月和家人住在學校大樓改建的臨時庇護所，當成群幼童在空地玩耍時，她看見飛機盤旋，但心想這架飛機可能會飛到遙遠的地方轟炸。
火炮落下之際，達拉和妹妹正一起吃著一顆蘋果；孰料，一聲轟然巨響。她說：「我尖叫，空中布滿灰塵，地板上則有血跡，我感覺頭昏眼花。」學校被炸毀後，達拉一家人搬到隔壁校舍避難，那也是「赫拉斯網絡」集會之處。
達拉的父親卡里姆（Abdul Karim）說：「我當然想逃到更遠的地方，但是我們能走多遠？我該如何保護他們？只有上帝可以。」達拉是當天幸運生還的兒童之一，那天的空襲炸毀許多學校和民宅，造成7名兒童死亡。達拉說：「我早已習慣了飛機轟炸的聲音，但空襲如此近距離的發生之後，我現在感到非常害怕。」
敘利亞政府軍與反抗民兵鏖戰9年，烽火蹂躪讓敘利亞1170萬人亟需人道援助，超過600萬名男女、小孩逃離敘利亞的家園，他們的性命、尊嚴和福祉受到多重嚴重威脅，兒童則成為大人暴力爭權的犧牲品。對許多敘利亞兒童來說，上學並非日常，而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每天躲空襲 衝突才是「日常」
在敘利亞，遭受炸彈攻擊的校舍往往是居民的避難所，9歲以上的孩童已失去所有「正常」的感受，多數學童輟學，甚至有人根本沒上過學，過著每天躲空襲的日子。對於過去9年內出生的小朋友而言，衝突才是「日常」，教育體制受到嚴重威脅。
由於貧窮的緣故，許多小孩被迫工作補貼家用，部分女童落入情色火坑或童婚夢魘，許多男童被迫從軍。戰爭對孩童的社會心理及經濟影響，正摧毀敘利亞的年輕生命。
總仰望天空 深怕轟炸機掠過
敘利亞西北部伊德利布省（Idlib）瑪阿拉特．米斯林鎮（Ma’arrat Misrin）是民兵最後的反抗據點，兒童拿著鮮豔氣球，愉悅的笑著，短暫的歡樂和吵雜的音樂，讓兒童暫時逃避殘酷內戰。過沒多久，樂音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轟隆隆的空襲和砲擊，人們臉上紛紛流露惶恐神情。
兒童保護慈善組織「赫拉斯網絡」（Hurras Network）成員艾爾沙瓦（Bilal al-Shawa）說：「孩子們的眼神透露著恐懼，他們總是仰望天空，檢查是否有轟炸機或無人機掠過。」
「赫拉斯網絡」成員艾爾沙瓦在瑪阿拉特．米斯林鎮的一所學校舉辦活動，他說：「孩子們應該思考遊玩和學習，但我們的首要之務是不讓他們聽到可怕的聲音。」
在敘利亞，任何人都無法保障兒童的人身安全，艾爾沙瓦和他的組織遂試圖努力維持兒童的心理健康。在叛軍或土耳其軍隊控制的敘利亞地區，「赫拉斯網絡」每周舉辦心理互助會，強化兒童的適應力和應變能力，並提供一對一的支持。該機構與家長合作，幫助他們學習支持孩子的技能，緩和戰亂對家庭的傷害。
土耳其和俄羅斯月初促成的停火只是「ok蹦」，治標不治本，無法提供解決內戰的實際辦法，戰爭與動盪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最脆弱的人類。
伊德利布省的居民都不認為停火協議能夠持續，俄羅斯和伊朗支持的敘利亞政權去年12月發起大規模攻擊，造成近100萬人流離失所，其中約80%為婦孺。
孩子會沮喪 常做噩夢睡不著
人道救援非政府組織「國際救援委員會」（International Rescue Committee）5日公布的一項調查顯示，在接受訪問的248名逃離敘利亞西北部的父母或照顧者之中，62%的照顧者說，他們的孩子經常無來由的哭鬧，或在飛機掠過頭頂時，預期會有炸彈從天而降；47%的受訪者說，孩童常做噩夢或無法成眠。46%的人說，孩子會不尋常的沮喪，拒絕對話或嬉戲；21%的孩子變得孤僻，另有31%的家長反映，孩子有暴力傾向。
除戰爭之外 童年沒其他記憶
童年創傷或許是稚齡的達拉愁眉苦臉的原因，敘利亞絕大多數兒童對戰爭、死亡和恐懼的了解，恐怕比對遊戲、玩具和笑聲更清楚。這裡的大多數孩子年齡都太小，除了戰爭以外，對任何事情都幾乎沒什麼記憶，其中不乏多次流離失所的家庭。
「國際救援委員會」敘利亞西北部主任雷哈納．扎瓦爾（Rehana Zawar）表示：「儘管孩子們可以迅速恢復精力，且通常能夠從這類型的創傷中復原，但他們需要專業協助。」不過，考量敘利亞的慘況，當地資源嚴重不足。
在少數還有上課的校園裡，學童圍在一起演練空襲躲避與逃生技巧。當戰鬥機逼近時，他們全都訓練有素得尖叫大喊：「趴在地上」、「跑進碉堡」，以及 「躲起來」。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55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