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赫茲鯨魚／寫作篇
文／吳昌政（前建國中學國文科教師）
今年的學測國語文寫作能力測驗出了一道滿有意思的情意題，希望檢測考生情意的感受與抒發能力。題目引文描述了「52赫茲鯨魚」的故事，說牠不僅游進了人們的心中，也引發了人們豐富的想像，開啟許多類型的創作。題幹遂以「關於52赫茲，我想說的是……」為題，期待學生抒發獨一無二的心聲，說出屬於自己的故事。
試題公布之後，關心鯨豚知識的自媒體平台嚴正聲明：「本局發現有人散播不實消息『鯨魚聽不到52赫茲』，拉低我國科學素養。」引起一連串討論。關於52赫茲鯨魚的相關知識，我讀得津津有味，覺得自己的科學素養因此提升。寫作試題固然要避免散播不實內容，然而從國文考科的角度，關心的問題並不在於是否拉底了科學素養，而在於如何提升寫作素養？又應該提升哪些寫作素養？
●國寫情意題 測驗什麼？
等感發體悟能力，評量目標除了「文辭組織與表達能力」之外，也包含能否「具體寫出個人的生活經驗，從中感知聯想、創造抒發」；以及能否「針對問題的情境，真誠抒發個人的情感與體會」。題目所提供的引文與題幹說明，都有助於引導學生連結個人經驗，引導學生進入問題情境，同時可能限制寫作的內容與方向。
就寫作來說，寫作者關於內容知識的涉獵程度會影響作品表現，因此會考、統測、學測這些大型的高風險測驗，寫作命題原則上都會避免特定的領域知識或者特殊的生活經驗，而希望題目涉及的主題與情境不會獨厚特定類群的考生，讓每位考生都可以整合自己的知識見聞以完成寫作要求。現行讀寫整合型的國寫測驗，亦不要求考生擁有特定知識，重點是根據試題文本所提供的情境、概念與要求，連結自己的經驗、觀點，加以敘寫。
對焦回這道試題。第一句寫說：「有一頭鯨魚，到今天還一直在人們心中歌唱。」最後寫道：「也許，每一個我們所講述的動物故事，其實說的都是我們自己的故事。」引文一貫的書寫筆調並不是報導性、客觀性的，而是採取一種敘事的、詮釋的書寫角度。無論是將引文放在國寫情意題的測驗脈絡，或者從引文的調性判斷，應當都不會誤認這篇文章意圖題供嚴謹的科學知識。因此「52赫茲鯨魚」的寫作引導，重點就不會擺在「別的鯨魚聽不到牠的聲音，也聽不懂他的意思」這個陳述句在科學上是否為真，也不在於考辨「後來真的有人發現一群『52赫茲』在同時鳴唱」是否經得起事實檢證；關鍵在於：那些陳述是否喚起了與個人生活經驗相關的種種聯想？
那樣的聯想能力，或者說從一件事獲得觸發，繼而連結到另外一個相似或者相關情境的能力，正是想像力與創造性思維的表現。想像力與創造性思維亦正是國語文寫作教學的核心。
●諷諭與隱喻 適當運用
這種思考上的聯想、觸發，若用文學寫作術語來說，比較相關的是「諷喻」（allegory，或譯為「寓言」）與「隱喻」（metaphor，或譯為「象徵」）。無論是「諷喻」或者「隱喻」，都運用到形象思維。
「諷喻」指的是通過隱喻、象徵，來傳達更深一層的含意的寫作手法，文學作品中往往藉由腳色、事件的特質，影射一種生命的處境、抽象關係或者抽象的價值觀念等等，都可以視為一種「諷喻」。舉國文課的教材為例，〈漁父〉藉由兩名角色的對話，表達兩種生命的價值取向或者人生的抉擇；〈孔乙己〉藉由一名虛構人物的故事，指涉新舊時代交替的背景下讀書人的處境與挑戰。
「隱喻」也不只是修辭格定義底下，將一個事物比作另外一個事物，藉此形象地描述或解釋一個概念；有別於單純的邏輯推演，「隱喻」是一種運用意象進行思考的方式。以大考中心在111年公布的國寫參考卷試題來看，四道情意題當中有一半都帶有鮮明的「隱喻」。一題是分析兩篇文本中「籠中鳥」對於飛翔的看法，並且以「籠中鳥」為題， 寫一篇文章；另外一題是以「走自己的路」為題，要求考生回顧成長過程中的選擇經驗與感想。這樣的題目希望檢測學生解讀與創造「隱喻」的能力。
從這個角度來檢視「關於52赫茲，我想說的是……」這道寫作題目，很顯然地，期待考生在寫作中能解讀「52赫茲鯨魚」的象徵意義，並且將鯨魚的故事視為一種「諷喻」，與自己的生活經驗加以類比、連結。就測驗表現來說，建議考生寫出自己鮮有共鳴的獨特之處，並且在鯨魚與自身的連結、形象與概念的連結中，表現出想像力與創造力。
52赫茲鯨魚／科學篇
文／郭毓璞
今年學測國文寫作考題，要求考生以一隻神祕的52赫茲鯨魚（52-hertz whale）為題進行寫作。但仔細想想，我們耳朵平常就能聽到我們根本發不出來的聲音（例如高頻率的鳥鳴），這樣的說法科學嗎？52赫茲真的如大眾想像的那般孤獨嗎？你是否好奇52赫茲鯨魚在科學家眼中究竟是什麼模樣，最近又有什麼新發現呢？
●偵測潛水艇 卻收到怪音
故事要從冷戰時期說起，當時美國海軍為了偵測蘇聯潛水艇，在海底放了大量水下麥克風（hydrophone），結果沒逮到潛水艇，反而收到一個很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聽起來像鯨魚，但頻率超高，竟然有52赫茲，要知道，一般的藍鯨（blue whale）發出的聲音主要在10~40赫茲之間，而長鬚鯨（fin whale）則約20赫茲。因此，最初科學家認為，52赫茲鯨魚可能在深海中獨自鳴唱毫無回應。
●真的聽不到 也聽不懂？
但是，生物能發出的聲音和牠的聽力範圍其實是兩回事，為了生存所需，大多數的動物都會演化出較廣的聽力範圍，來因應環境變動和躲避掠食者。雖然藍鯨的發聲頻率為10~40赫茲，但不代表牠們聽不到52赫茲鯨魚的聲音，一般來說鬚鯨的聽力範圍約在10赫茲到數千赫茲之間，範圍因物種而異。而且鯨魚的交流並不單單依賴頻率，還包括節奏、聲壓等其他聲音特徵。即使頻率不同，牠們仍可能透過這些特徵來解讀訊息。所以，52赫茲不一定「聽不見」，也不一定「聽不懂」。
●世上最孤獨？發現鯨魚群
目前的研究只有透過水下麥克風收到這個52赫茲的聲音，但誰能肯定牠只能發出這種聲音呢，科學家其實並不排除52赫茲鯨魚也可能發出其他頻率的聲音，只是不巧目前還沒有被偵測到過。
52赫茲鯨魚在1989年首次被發現並大幅報導後，人們浪漫的將牠稱為「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然而，近年我們有了令人慶幸的發現。2010年，美國加州沿岸的水下麥克風偵測到與52赫茲鯨魚相似的鳴唱，而且確定不只一個來源。
這個發現為52赫茲鯨魚的故事帶來了轉機，也推翻了牠是完全孤獨的個體這個說法。或許，牠並非獨自遊蕩，而是屬於一個我們尚未完全了解的鯨魚族群，甚至是一個新的鯨魚種類。
●青春期變聲？音頻有變化
還有一個有趣的事，科學家發現，52赫茲鯨魚的聲音頻率似乎隨著時間推移而降低。自1992年以來，其頻率已從52赫茲降至約47~49赫茲。這種變化可能與鯨魚的生長和成熟有關，就像男生青春期會變聲一樣。
●告訴你／遷徙路線類似藍鯨 活動時間像長鬚鯨
關於52赫茲鯨魚，還存在著許多未知。由於牠的遷徙路線跟藍鯨很像，可是活動的時間又跟長鬚鯨相近，目前有科學家推測，52赫茲鯨魚可能是藍鯨和長鬚鯨的雜交種（hybrid）。這種雜交種鯨魚的體型可能較接近長鬚鯨，但吻部和鰭狀肢則更像藍鯨。然而，至今科學家還沒觀察到52赫茲的本尊過，因此這個假說仍需要更多證據來支持。
但在流行文化中，52赫茲鯨魚的故事就多了。許多藝術家、音樂家和電影製作人，都以牠為靈感，創作出各種作品。例如南韓團體BTS的歌曲〈Whalien 52〉以及台灣導演魏德聖的電影《52赫茲我愛你》。在這些作品中，52赫茲鯨魚往往被視為孤獨、被誤解的象徵，帶出藝術家對自我和社會的深刻反思。
52赫茲鯨魚的故事，並非只是一則關於一隻「疑似孤獨」鯨魚的故事，牠的存在提醒著我們對於海洋的了解實在太少，要持續保持好奇心去探索、去發現。同時，牠也讓我們反思人常常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動物身上，我們覺得牠如此孤單，可能是因為我們自己也曾經感到孤單。現在我們確定52赫茲有一同鳴唱的夥伴，但也許未來某天牠還會再次帶給科學家「鯨」奇！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8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