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雷光涵
米澤富美子是日本知名的物理學者，在非晶質、液態金屬等凝聚態物理學有世界級的研究貢獻，是日本物理學會首位女性會長，是3個孩子的媽媽。她曾把年幼的女兒帶進國際會議現場，獲得「學會帶子狼」的封號。年逾70歲，與妹妹一起照顧90幾歲的母親，還出了書。這名傑出的科學家口頭禪是「The sky is the limit」（一切皆有可能）。
●5歲迷上數學 愛幾何勝過玩具
大阪出生的米澤富美子從小好奇心旺盛，在媽媽的啟發下，5歲對數學產生濃厚興趣。比如畫畫的時候，媽媽跟著一起畫出三角形，不經意地說，「三角形內角的度數總和等於兩個直角」。小小的她心想：這世界怎麼會有這麼有趣的事，纏著媽媽教她更多，「能解幾何問題，玩具什麼的都不用」。
DNA的力量很大。富美子的媽媽高中時迷上數學。為了解幾何題，飯不吃、澡不洗。據說，她的外公見到女兒好幾天不去錢湯（公共澡堂），只好在家建了浴室。可惜當時受家人反對，富美子的媽媽未再升學。
米澤在小學低年級已學會國中的幾何問題，念中學時由老師教會她高中的微積分。小學五年級做智力測驗，得到IQ175的成績，是大阪府最高，說她是全大阪最聰明的小學生不為過。
●媽媽獨排眾議 鼓勵她再念大學
那個年代，女生很少繼續念大學，升學率只有2.5%，旁人也勸她快出社會工作，幫助家計。米澤的父親在她5歲時戰死，媽媽拉拔她和妹妹長大。但是，媽媽不希望女兒與她當年一樣，被迫放棄鑽研數學的夢想，獨排眾議，鼓勵她再進修。1957年米澤進入京都大學理學系。
理學系有120名學生，只有4個女生，分班後，全班剩她1個女生。對人際關係感到窒息的她，突然想到該去找系上的物理學教授湯川秀樹。熱愛數學的米澤，選擇攻讀理論物理學，正是因為很祟拜這位日本首位諾貝爾獎得主。
她說，教授是高高在上的神人，那時透過熟人約到時間，是在會議結束、下個會議開始前的5分鐘。他們在會議室的角落，湯川告訴她可以讀哪些書。後來，米澤選擇研究非晶質，是當時科學界沒有什麼進展的領域。
●學長告白打動她 成為職業婦女
米澤認為，研究的魅力，就在於發掘這個世界沒有人知道的新事物，令人非常愉快。研究目標決定，正要展開愉快的旅程，意想不到的煩惱來了。從大學二年級開始交往、比她大兩屆的學長米澤允晴提求婚。富美子覺得，物理有趣，但不是容易的事，雖然嚮往擁有大家庭，卻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兼顧。在研究與婚姻之間，她決定選擇做研究，拒絕婚事。
此時，學長男友告訴她：人生，不是「這個或那個」，是可以「要這個、也要這個」。富美子被這段告白打動，在1960年代的日本，成為罕見的職業婦女。那時候，沒有職業婦女這個詞彙，也沒有「專業主婦」（家庭主婦）的說法，因為女生結了婚，就是理所當然全心為家庭奉獻。
●丈夫赴英工作 拿到獎學金隨同
米澤在碩士班一年級、23歲，與學長步入禮堂。沒想到新婚不到2年，在證券公司上班的丈夫被派往倫敦。以前要出國很困難，公司不願讓米澤一起去。米澤想，不如自己到英國念書。
行動派的她直接與學校「談判」，寫信給30所位於倫敦的大學：「我想進貴校就讀，請給我獎學金」。結果基爾大學真的給了免學費、免費食宿的好條件，讓她追隨丈夫到倫敦生活。
回國後，米澤生了大女兒，獲聘京都大學基礎物理研究所（基研）助理教授時，有其他老師質疑：「帶小孩的人做的好嗎」。她獨自帶女兒到京都上班，基研被日本學界視為「理論物理學的神聖領地」，而她是基研首名女性研究人員。
●懷孕頻害喜 家務之餘還做研究
米澤回憶，每天早上提著托兒所要用的尿布、自己的學術論文，或牽或背女兒走路上學。傍晚5時接回家，快快做飯，哄她吃飽、洗澡、哄睡，才開始讀自己的書。懷老二時害喜嚴重，整個人不能動，已經調來大阪的丈夫依舊不分擔家務，還說，最近怎麼沒看到妳在用功，研究不能怠惰啊。
她聽了真的氣炸，想跟丈夫抗議，怎麼不來幫忙？卻又覺得，確實刺到自己的痛處。米澤打起精神，重新埋首桌前，妙的是，孕吐從那天起就停了。
●只睡4小時 一年仍有5篇論文
每天只睡4小時的米澤，一年能產出高達5份論文，包括世界級的新物理理論相干電位近似法（CPA）。米澤說，若沒有丈夫的「激勵」，她大概會忙著照顧小孩，向辛勞、痛苦投降，疏於研究，也不會發表高水準的新理論。
1970年第三個女兒出生。她帶孩子一起出席國際會議，讓女兒坐在樓梯教室的最上方。有一次輪到她發表論文，女兒開心地大喊：「是媽媽耶」，衝下階梯，到講台找媽媽，全場爆笑。這段軼事，在全球科學界很出名。她被封為「學會的帶子狼」。帶子狼（子連れ狼）是日本時代劇，主角推嬰兒車浪跡天涯，受雇當刺客，以完成報仇大業。
●健康亮紅燈 子宮乳房因癌割除
常有人問她，要照顧3個小孩，哪有時間做研究？米澤總說，被剝奪的是看電影、聽音樂會、和朋友聚會的時間，做研究不受影響。米澤44歲當上慶應義塾大學教授，為低成本的非晶矽太陽能電池研發做出貢獻。但自己的健康亮起紅燈，先後與子宮肌瘤、乳癌搏鬥，失掉子宮與兩邊乳房。
丈夫米澤允晴在60歲過世，對她的打擊更大。有整整一年，什麼論文都寫不出來。直到她接任日本物理學會會長，並負責預算7億日圓、領導200名研究人員的科學計畫。米澤才走出低潮，又發表與液態金屬有關的重大新理論。2005年米澤獲頒全球傑出女科學家獎。
●72歲照護93歲老母 還出書記錄
更了不起的是，米澤在72歲的時候，出了一本書叫《朗朗介護》，記錄與70歲的妹妹合力照顧93歲母親、笑中帶淚的過程。這名傑出的科學家口頭禪是「The sky is the limit」（一切皆有可能）。無論是為人子、為人妻、為人母，挑戰未知的科學謎團，一切皆有可能。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74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