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志鴻
●告訴你╱被蜂螫 氨水可解毒 抹尿液 還有些程序
在教酸、鹼、鹽的章節，當講到氨水可以殺菌消毒，就會在課堂上和學生談起被蜂螫到，也可以用氨水來解毒。
有學生問道：「用尿行不行？」
我很正經回答：「用喝的是沒效的！」
「用擦的，擦在被螫的地方。」學生們哈哈大笑。
「也不行！要先把尿放置半個小時，產生氨氣，也就是有尿騷味了，抹在傷口上才會有效！可以解毒的是氨水，尿液要經過細菌分解後，產生了氨氣才能解毒！新鮮的尿沒用，要陳年的才有效。」
學生露出噁心的表情，陳年老尿，去哪找呀？
「老師，你有用過？真有效嗎？」
「我沒用過，但我弟用過，非常有……」
弟弟很喜歡動手做實驗，只要想得到，他就會想辦法找材料、組合、裝置、動手實現自己的想法。
小學三年級，他迷上了昆蟲標本。只要一下課，就會跑到空地的草叢裡，捕捉他想要的昆蟲，家裡擺滿了他的昆蟲標本，有外殼閃亮的甲蟲、色彩斑爛的蝴蝶、閃耀金屬色彩的蜻蜓，令人眼花撩亂。
慢慢地，他的野心愈來愈大。
●想當年╱姑婆住的伸手仔 飄出濃濃尿騷味
暑假期間，外婆會回台東住一陣子，媽媽就帶我和弟弟到竹山姑姑家度假。姑姑是爸爸的姊姊，因為年齡的差距，爸爸幾乎是姑姑扶養長大，情同母子。爸爸過世之後，姑姑只要暑假一到，三天兩頭就會打電話到高雄，要我們回竹山渡假。
媽媽偷偷告訴我們兄弟，其實是姑姑怕我們沒得吃，所以要我們暑假住在她那裡，食宿都不用擔心！我也常在無意中看見，姑姑看著我們默默流淚。
記得就在弟弟迷上昆蟲的那一年，我們暑假又再次回到竹山度假，姑丈、姑姑到車站接我們，熱情不減，又摟又抱！
姑姑家，是傳統三合院，伸手仔是姑婆的房間，也是我和弟弟最害怕的老人家。姑婆是姑丈的媽媽，當時的年紀已經八十幾歲，非常老邁佝僂，滿臉皺紋，雙頰因為沒有牙齒而塌陷，說話因而含糊，不只裹小脚、拿龍頭杖，還戴著深色的抹額。當時我和弟弟都認為，姑婆就是從童話裡走出來的虎姑婆，到了夜晚會出來吃小孩。
一到姑姑家，首先一定要到輩份最大的姑婆房裡請安。
走進姑婆昏暗的房間，馬上飄出濃濃的尿騷味，姑婆坐在床上，兄弟倆請過安，姑婆點點頭，我和弟弟立即逃離現場，只留下媽媽、姑姑、姑丈和姑婆聊天。
●出事了╱弟弟甩手說被叮 才進門就昏過去
傳統三合院的廁所是在豬圈裡，所以每次要上廁所，我就和弟弟互相作伴，一起走過豬圈長長的走廊。進到廁所裡總要和外面的弟弟講話，只要弟弟有回應就比較不害怕，弟弟上廁所也一樣！這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混雜著豬圈的氣味及解放後的飄然，複雜而難以言喻。
姑婆年紀那麼大，不可能到豬圈上廁所。為了安全，姑婆就在房間裡的尿盆解決，再由姑姑拿出去清理乾淨！也許因為尿盆有加蓋，才沒有立刻處理，小便放在尿盆一陣子，積了一定量才拿到外面菜園倒掉，所以姑婆的房間才會有濃濃的尿騷味。
記得出事的那天，是個快要下西北雨的午後，天空好陰涼。我和弟弟爬到牛寮的屋頂，蓮霧正開著花，濃冽的花香味引來許多昆蟲，在屋頂的高度，一伸手就可以採到蓮霧，那種黃白色的小蓮霧，吃起來好澀，但蓮霧氣味很濃！
屋頂積了一層厚厚的蓮霧落葉，弟弟正小心翼翼拿著樹葉想蓋住一隻昆蟲！我靠了過去，看了一眼，原來是隻蜜蜂，不過長得很雄偉。
弟弟：「唉呀！沒抓到。」
「那是什麼蜜蜂？」
「看起來應該是虎頭蜂……」說時遲，那時快！「啊！我被叮到了！」弟弟一直甩著手。
「趕快回去，看看有沒有藥可以擦！」
我們從屋頂下來，這時雨也大滴大滴落了下來。
我先跑進門找媽媽，喘著氣說：「弟弟被虎頭蜂叮到了！」
弟弟進了門，就把媽媽給嚇到了！他臉色蒼白，冷汗直流，左手壓住被叮的右手，只對媽媽說：「我很不舒服！」然後就昏過去了！
弟弟嘴唇已經變成紫色，媽媽也慌了！我看到弟弟被叮到的姆指，腫得像大人的脚姆指那麼大，呈現暗紅色。
媽媽焦急的跟我說，她到田裡找姑姑和姑丈回來，要我看著弟弟。
然後媽媽打赤脚，騎著脚踏車，淋著雨衝出去了！
姑婆也走進來了，一直按住弟弟的人中，接著雙手用力按摩弟弟的肩膀！
我突然感覺死亡的降臨。我手脚冰冷，來回不安地走動：「怎麼辦？怎麼辦？」
●該怎辦╱一時沒有童子尿 陳年老尿試試看
媽媽、姑姑和姑丈趕回來了，姑丈一個箭步抱起弟弟，一直叫著弟弟名字。
姑姑詳細問我：「在什麼地方被叮？蜂長得什麼樣子？多大隻？」
姑姑從我的描述馬上知道是虎頭蜂，媽媽緊張到一直哭、一直哭。
姑丈說：「用童子尿解毒。」
大人們全都轉頭看著我，童子尿，我沒有。我搖搖頭：「我尿不出來！」
姑婆說：「我房間裡有很多，先拿來解解看！」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勢。
姑姑馬上到姑婆的房間端出陳年老尿，那股尿騷味遠遠就聞得到。
姑丈到牛寮拿了一把乾稻草，對折，放到尿盆裡吸尿。
接著把弟弟衣服脫掉，全身都成了紫黑色，很嚇人。
姑姑扶著弟弟坐在凳子上，姑丈拿著吸滿尿液的稻草，反覆由上而下刷弟弟的背。
弟弟背上的紫黑色漸漸退去，血色浮現出來，臉色也慢慢紅潤起來！然後，弟弟緊皺的眉心，也緩緩舒展開來，原本微弱的呼吸，也逐漸穩定下來。最後，弟弟甦醒過來，傻呼呼看著大家！
其實，尿騷味只有那麼一下下，後來都聞不到了！
姑婆咧嘴，展開無聲無牙的笑臉，終於鬆了一口氣。
姑丈問弟弟，怎麼會被叮到？
弟弟說：「我本來用葉子要壓一隻虎頭蜂，沒中。手一拿開，從另一片葉子下面飛出別隻虎頭蜂，就叮下去了！」
姑丈摸著弟弟的頭，笑著說：「怎麼笨成這樣！」
媽媽也笑了出來。
課堂上看著學生被我唬得一楞一楞的，相信他們對氨水會有更深的體會。最後，我還是要特別強調，好在當時沒有用童子尿，因為新鮮的尿液根本還沒分解出氨來，也就是尿騷味，所以，一定要用陳年老尿才有用！
還是陳年的比較純啦！
●作者為高雄小港國中自然科老師，喜歡在課堂上穿插各種小故事，啟發孩子對科學的興趣。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66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