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鄭谷苑
今年2月美國公共電視網(PBS)播出一部維京人紀錄片,其中有一段景象:當獵人射出一箭,啟動了「馴鹿漩渦」,這是馴鹿群遇攻擊時會引發的一種保護措施。上萬隻年長馴鹿團團包圍幼鹿,並以高達80公里的時速共同繞走,讓敵人無法對幼鹿下手。這種現象並不罕見,很多群居動物有類似的保護本能。
●生理及認知差異 影響集體行為
動物群居,自然會演化出一些生存策略。去年3月《生態與演化趨勢》的一篇文章討論到近來熱門的研究議題「社會群聚」(social grouping),探討動物如何形成群體以及群體的運作機制。文中提出一個動態的社會群聚架構,分析個體的表現型(phenotype,例如性別、年齡、健康狀態、性格、體內寄生蟲數量)、生理狀況和認知能力、與生態系統如何互動(例如魚群如何移動,取決於牠們當下是掠食者還是獵物),以及與對手的差異(例如群體大小、個體的體型和行動力)。在眾多因素中,作者認為個體生理狀況和認知能力的個別差異,是影響集體行為的關鍵。
●本能啟發機制外 也可學習而得
群居動物可以有效率地執行集體行動。把這視為本能,表示只要有適當的刺激(例如維京人射出一箭),機制就啟動了。但有些物種的集體行為,似乎無法以本能來解釋。虎鯨和抹香鯨是著名的掠食者,當牠們狹路相逢時,各自都有聯合作戰策略。虎鯨會把單一隻抹香鯨與鯨群隔開,並慢慢驅趕牠到淺海,再加以捕殺。抹香鯨群也會採用「玫瑰陣」,把虎鯨圍住,以尾巴來防禦,讓虎鯨無法靠近小抹香鯨。但是虎鯨的群體行為,似乎超越直接獲利。虎鯨會發出三種聲音:以回聲定位、脈衝聲和哨聲則用來溝通。
《科學人》2017年4月號〈多元文化 虎鯨分家〉的作者里希發現,從美國溫哥華到阿拉斯加海域的虎鯨,每個家族都有獨特的溝通方式,能發出7~17個聲音片段,猶如虎鯨家族的「方言」,而擇偶時也會選擇叫聲不同的對象。文中也談到虎鯨的種化(同物種因地域隔離等因素而演化出相異特徵或習性,最終成為無法交配的不同物種)。作者分析五種虎鯨,牠們在25萬年前同源,現在則各有獨特的「文化」,例如其中兩種會假裝擱淺,藉以誘捕缺乏經驗而離岸的小海獅和小海豹。定義此為文化而非本能,是因為這些行為並非與生俱來,而是透過社交互動和學習而來的。
●社會互動較多者 腦容量比較大
2018年2月號〈社交讓鯨豚更有大腦〉中提到,穆蘇克里希納團隊的研究分析90種鯨豚,他們以社會行為、攝食習慣、地理分佈的複雜度等算出每個物種的「社會行為指數」,再以各物種的平均體型預估其腦容量。結果發現,獨來獨往的鯨豚(北極的弓頭鯨),腦容量低於估計值達0.5;社會互動較多者(瓶鼻海豚),腦容量比估計值高了0.4;群體生活者(偽虎鯨)則比估計值高0.6 以上。這正是腦化(encephalization),即演化過程中腦容量的擴充。
腦化是人類複雜的社會認知、語言、共享價值、學習、決策等認知能力,以及同理心的基礎。利伯曼在著作《社交天性:人類行為的起點──為什麼大腦天生愛社交?》中提到,腦化有三個階段:連結、讀心(了解其他成員的想法)、達成和諧。以跨物種來看,哺乳類開始找尋連結,靈長類開始會讀心,智人則有能力尋求和諧。若只看人類,大約1歲會找尋連結、2到4歲會讀心、11歲開始尋求和諧。在這個歷程中,「社交程度」扮演重要角色。換句話說,透過演化,我們的硬體(大腦)配備了連結、讀心、和諧的能力。
●腦化較高物種 集體行為更多元
群體行為的起源也許是為了生存,合作能獲得更多利益和保護,蜜蜂、馴鹿等群居動物皆如此。但是腦化程度高的物種,似乎可超越直接獲利的限制,展現出更多元、受文化影響且精緻的行為。人類是這樣,鯨豚似乎也有類似現象。然而,當人類群聚,卻常常做出彼此毀滅的行為,這在其他物種中似乎相當少見。(文中插題為編者所加)
本文取自《科學人》雜誌2021年6月號,更多的內容歡迎閱讀《科學人》雜誌。相關訊息網址:sa.ylib.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