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寫作教室講師 周先陌/撰寫
上次,我們探論了書寫戰爭的「心境」,接下來要進一步探討的,則是書寫的手法。如果不想空泛地書寫戰爭的意義,不妨先寫出和平的可貴。
張愛玲小說〈傾城之戀〉曾描述在香港戰亂中白流蘇和范柳原的一幕,揭示在動盪的世界裡,所有的一切都不可靠了。接著,白流蘇爬到范柳原身旁,「隔著他的棉被,擁抱著他。他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僅僅是一剎那的澈底的諒解,然而這一剎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透過這一細節的描述,張愛玲書寫出了戰時人性的深刻。
當然,我們並不像張愛玲或她筆下的人物,經處過兵荒馬亂。但想想看,如果此刻:咖啡廳的音樂突然停止、落地窗的玻璃碎裂、行道樹紛紛倒下、書店裡紛飛燃起頁的火花。一切都在消逝,一切你愛的人死傷分離,歷史課本裡的殺戮重演,那麼,遠方的戰爭就不只在遠方,而在閉上眼睛的想像中勒住了你的喉頸,不是「現實」,卻成為另一層次的「真實」。
和平是可貴的,在和平的庇蔭下,是需要意識或感受才能得到的「幸福」。所以守住幸福,便是此刻我們對戰爭最好的回答。並且由此,我們可以延伸出抽象與具體的戰爭與和平,更細緻地表達。
不妨開拓兩方面的書寫思考,一方面是從身處的現實中捕捉幸福;另一方面,則是從遠方的戰爭,深入到世界性的、以及你所處環境「抽象」定義上的戰爭。有太多可能危害幸福、破壞和平的事情了,它們也許不需要彈藥,不用武器,卻可能和戰亂一樣帶給我們驚心動魄。透過書寫戰爭、和平的具體與抽象,我們面向現實的人道精神就能夠成為「及物」的書寫,避免流於空泛,由自己身處的戰爭與和平,推及遠方。
在那些風和日麗的早晨,惡並非不存在。感受這世間的苦難,用抵抗的姿態守護幸福,如此,就能夠更具體地寫下疼痛與悲歡,能夠在戰爭或和平中填寫屬於自己的反思。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78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