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袁世珮
展廳裡，巨幅畫作占據大半牆面，斑斕的色彩和繁複的線條間，神獸呼之欲出。那是畫家小松美羽從日本長野縣帶向世界的靈性。
穿著和服的畫家40歲了，還像個日本娃娃，熱愛的卻是靈魂與神獸這樣厚重的主題，因為小松美羽給自己在這個世上的角色定位，便是「碰巧有能力透過繪畫，連繫肉眼看不見的境界與這個世界」。
小松美羽（Miwa Komatsu），日本新銳畫家，有田燒彩繪狛犬作品《天地的守護者》獲大英博物館青睞，作品被許多知名博物館和機構收藏，《歷史遺跡的守護者》在佳士得拍賣成交，今年的台北燈節上也有一座以《世人皆可成龍》設計的燈飾。「神獸」一直是小松美羽的主題。
「從小到大，一直感受到神獸的存在。」小松美羽在長野縣長大，那裡有著日本平均最高的群山，地形特別，孕育出日本的繩文時代，自古就蘊藏著許多古老的能量。
●小時迷路 常遇見「山犬先生」
幼年的小松就在山裡遇見她的「山犬先生」。「我知道很多人會說不可思議，但我常在回家的路上迷路，山犬先生就會出現來帶路。」她一直認為那是日本狼，但媽媽說不可能，因為日本狼早滅絕了。
小松慢慢發現，好像只有她看得見山犬先生，甚至國中三年級又在學校看到一次，但這次她注意到地上沒有腳印，她突然叫了一聲，山犬立刻消失。
「我就開始思考，到底我看到的是什麼。」小松美羽常去接近自然、走進山裡，去感受到這股力量，就發現不是只有日本會出現神獸，世界各地都有，神獸不是神，是神身邊守護獸，「我不可能畫神，但我可以畫守護獸，可以用靈性傳達出神獸的存在，跟看畫的人連結。」
當畫家，也是小松美羽在那樣的天地間自然產生的想法。媽媽愛繪畫，爸爸愛攝影，也許有一點耳濡目染，她有記憶以來就在畫畫，常在夾報廣告的背面畫動物。
●被當異類 畫畫成為最大寄託
當一個女孩總說看到神獸，不免被周圍人視為異類，於是畫畫成為這安靜女孩在學生時期最大的寄託。只是小松的畫風獨特，在美術社團裡為同學畫像，同學看到成品就哭了：「我才不是長這樣呢。」小松的畫，就不是可愛路線。
但在鄉下，一個小女孩「想當畫家」的豪言壯語會被視為童言童語，只有小松堅定不移。小學某天，她在學校的水杉樹下午睡，夢中，她已是畫家，在某個國家的美術館籌備展覽，正和一位身材高大、眼睛有神的男士討論著。
●紙箱當桌 到處打工堅持理想
這場「水杉之夢」像個預兆，多年後實現。在那之前，小松考上女子美術大學短期大學部，畢業後到處打工，以厚紙箱疊成工作檯，努力堅持著理想，「很艱辛，但我並沒有放棄當畫家。」
後來，友人開了一間小酒吧，小松美羽將《可愛的睡顏》託付給好友掛在酒吧裡。有一天，一個身材高大、眼睛有神的男人一直看著這件銅版畫，問起了畫家。
這位高橋紀成正好是藝術經紀人，在那段時間有親友過世，心裡頗有震動，卻在看到小松這件作品時奇異地平靜下來。
小松美羽就這麼被發掘出來。她笑說，當初高橋先看到她的畫，以為是「歷盡滄桑的60歲失婚婦女」，沒想到出現在他面前就是一個20多歲、還會在酒吧裡喝醉的女孩。
而小松美羽則是很確定，高橋先生就是從她「水杉之夢」走出來的男人。
春節前夕，小松來台參加台北燈節的開幕式，不只是她有作品參加燈會，也因為台北是她的福地，「對我來說，我現在可以在世界發展，就是因為最初在台灣辦過展覽，台灣是很重要的地方。」
2017年，小松美羽的作品參加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12月底在台北白石畫廊辦個展，一個月內的總訪客數達3萬人以上，「本來我沒什麼名氣，就是去台灣後開始變有名。」
●中國到香港 都知道她
小松美羽的名氣逐漸擴散到香港、中國，在上海被人認出，在香港也有海關官員說：「妳很出名。」小松與HTC跨界VR創作《祈禱》，入圍第76屆威尼斯影展VR競賽單元：她舉辦現場作畫、接到很多工作邀約，小松說：「都是因為有台灣這個最初的展覽。」
小松在疫情前常來台灣，2017和2019年都辦過個展，這次參加台北燈節，《世人皆可成龍》以獅子為主體，下有鯉魚，對應「魚躍龍門」的中國傳說。她認為，中華文化中有很多龍與獅子的彩繪，有深遠的「獅子文化」，所以她在台灣發表的作品常融合象徵中華文化的獅子與她自己的狛犬。
2D的畫作經策展人設計，變成立體的燈飾廊道，小松很興奮：「很多台北人會經過那條路，在這麼大的路上展示我的作品，非常光榮、非常感動。」尤其她一直想在台灣做公共藝術品，是真正融入生活，而不必特地到美術館，燈會的展示方式正符合期待。
接下來，小松美羽於白石畫廊再度舉行個展。今年元旦日本能登半島地震，人在長野的她都感覺到強烈震動，對受災同胞很不捨，後來得知台灣捐款25億日元，這讓她很感動，「這一次創作台灣展覽的作品時，也是一邊思考著台灣的事情，希望可以經由新的展，讓大家看到新的小松與我的感謝。」
這一次台灣展有多件大型作品，包括站著的狛犬，她的解釋也很抽象：「我從台灣感受到了這個站著的形象。」
●不只畫神獸 也畫天使
小松其實不只畫神獸，先前在聖米歇爾山現場作畫，畫的就是天使。但不論是神獸或天使，都是比較靈性的，小松說：「我對所謂物質社會比較沒興趣，而是久遠存在的，比方說遺跡、聖米歇爾，或者日本嚴島神社這些很有信仰的地方。」
●冥想祈禱 守護感受性
接近這些地方，感受襲來，透過她的筆形象化。小松美羽住在長野，每天晨起冥想、祈禱，「集中精神時，會看到很多東西，摒棄掉一些欲望，就能感覺到天賜下靈感。」
所以，小松美羽的座右銘是「守護自己的感受性」，因為她的感受性，這個長野的女孩才能把山犬大人帶向全世界。
●小松美羽「聖．悟」展在台北市白石藝廊展至2024年4月20日。
原文出自《好讀周報》764期
